對於張忠謀先生,印像中僅於過去「春燕」說,與TSMC創辦人的身份,對於人名的認識遠多過真實的人,這是我們常見的膚淺,對於事物的瞭解,往往是那麼表面。

這兩天看了「張忠謀自傳(上)」,發覺張先生還蠻有趣的,至少會把小時候文章放進書裡,這非常少見。而一篇22歲寫的「伊莉莎白」短篇也十分不錯,描述了年輕人愛情可能的真實結果,能夠這樣想,或許是其後來致力於工作而對愛情較為淡薄的原因吧。工作狂熱常是婚姻的殺手,至少對於張忠謀而言,第一次婚姻在書中都不願多談,也預告了後來的黃昏之戀(第二次婚姻)。

作者文筆真的不差,以一個長期外國工作的人而言,從小的文筆底子應該有很大的關係。曾經想朝文學方面發展,卻在父親一席話:「會餓肚子的」打消主意。常看別人的人生,會發現一個結果,原來多數人都是誤打誤撞的,少數才是從小立志的。如果不是國共戰爭的話,張忠謀不會到美國,也無緣參與那半導體蓬勃發展的1950-60年代,如果是這樣發展,最大的可能是循著父親財務背景的老路,成為金融家的一員吧。又或許來到了美國,卻在第一次就業中選擇了福特,而在大公司中迷失了自我,因為大公司往往有著難以克服的組織問題。組織常成為扼殺個人發展的一種墳墓,而公務員體系就是這種抑制人才發展的最大組織,在穩定的背後,代表的是一種穩定的結果,沒有人際關係或年資,很難爬的到頂端位置。何況即便成為了高級事務官,在那些民意代表眼中還是一文不值的,多數也只能被空降政務官所指揮,成不了真正的大將。

很能體會「追憶是享受,動筆是煎熬」這句話,作者60多歲才動筆,自然有種煎熬感,花了幾百小時才完成一小部分的人生(1~33歲),這是種自我挑戰,也是種圓夢行動。相似作者,自己常有「閱讀是享受,動筆腦空空」的感覺,經常在動筆時不知如何開始,或者寫著一些雞毛蒜皮事,或著不知所云的亂扯一通,要真正的把想的,化成一篇篇文字,真的很不容易。

作者幾個經驗是可貴的,曾在哈佛、MIT、史丹佛唸過書,接觸了多元風格,能夠用一種開闊的眼光去思考差異性,可以在多元中去發覺自己性格偏好,如果一直是在作者所言那硬梆梆的MIT唸書,可能成為一個太過專注課業、研究的人,這樣的的思維是難以做好管理工作的,因為管理不是操作機器(如實驗般),而是面對著活生生的人。

還有到TI(德州儀器)是個難得的機會,能夠體會公司的不同面貌,進而有產生自己的看法,產生怎樣才是具有活力的公司的認知。 階層的扁平化、人與人互動頻繁、員工敢言並願意為公司付出(自願加班熬夜)、充滿學習動力的環境等,都是作者在TI的體會。一個「與技術脫節,埋下敗因」來說明公司的失敗往往種在成功之中,為了日理萬機,自己倒快速的與技術脫節了,以 TI總裁為例,50年代是半導體行家,60年代開始與半導體脫節,70年代已成為外行了,可悲的是他還不知道自己脫節,以為半導體還與20年前一樣。這意旨TI,難道TSMC可以擺脫這樣的宿命? 一個能力再強的人,如果面臨的是理科理論、製程快速發展時代,能夠真的一直擁有最新的研發能力? 我認為這太苛責了別人(TI主管)了,難道Morris張能擺脫這種限制?

理科與金融有很大的不同,前者涉及實體生產製造,所以必須不斷的改進製程來降低成本,或發展新的製造模式(如半導體從鍺改用矽、從電晶體改成IC),如果沒有一直在從事研發,自身如何維持最先進的技術? 我認為管理不是在追求技術本位,而是在追求一種「識人、識物之明」。如果能夠運用適合的人去研發,自身也能判斷結果是否符合市場趨勢,何需一直埋首研發?何況「廉頗老矣」也會發生在所有人身上。

一種很好的幽默感是在困難中也能自我嘲解。作者在TI時,有一次要製作符合IBM需求的電晶體,IBM自身的良率並不穩定,平均約5%,但一位工程師對其報告說,我們的良率是:「零而穩定」。他們沒有放棄,還是持續不斷改進,終有所成,這種不沮喪的幽默態度很值得學習。

管理人最重要的是如何獎罰分明,作者在一次製程改進大獲成功後,主管找他去,並告訴他:「你進公司才半年多,已建了大功。我們實在很高興有你。只要用心做,以後前途無可限量,」停頓了一下,「現在我要給你一個驚喜。這是一張一千元支票,是你的花紅」。這真是個意外的驚喜,也是能夠讓人感動的獎勵(作者自言十分感激),帶人者莫若如此。

除了具有研發能力,個人特質也很重要,作者舉出同時發明IC的兩個人,卻有不同的結果。一位性格外向,意念不和離開fairchild,並與Moore創辦了Intel,成為鉅富。另一位專注研究,是其作者所認識中最富想像力和創意者之一,是愛迪生所言「一分靈感,九分流汗」的發明家,雖TI對他犒賞有加,但決不能與自己擁有成功企業的巨大利潤相比。 這是人格特質上的差異,也是人生際遇的不同所致,誰能知創業能否成功,而否定在公司就職者的穩定呢? 還是單純事後諸葛的以結果論斷?我比較希望注重過程,不要太重視結果。

在加州的經驗,使作者能夠瞭解環境對於工作者的影響。 ””加州氣候四季如春,居民傾向戶外生活,這種自由讓加州工程師最不受傳統上班觀念的束縛,一般說來,他們的勤奮不下美國其他地方的人。他們可以在工廠工作到深晚,但不願早上準時上班,願意在家裡、球場上、遊艇上深思工作的問題,但不願承諾每週必須工作若干小時。對上司,他們的態度必較隨便、甚至倨傲。他們忠誠的對象是工作,而不是上司或公司。對待遇,他們態度相當現實,會斤斤計較,而且大部分年輕人有一夕致富的夢,因此流動率比別的區域為高。他們缺少紀律,但富有活力,缺少對人對組織的忠誠,但不缺乏對專業的投入。這樣的人才,如能善為引導,可以成為富有創意和動力的一群,如領導不好,就是烏合之眾。”” 這段描述即是矽谷人的寫照,與台灣的科技人也沒有太大差異。說真的,崇尚自由的精神就會是這樣的現實,但是我期望自己能夠對工作、公司都負起應盡的責任,現實中卻不捨棄道德。

這本書已經出版十年了,作者看起來沒有完成下冊的打算,我想是「動筆是煎熬」的緣故,畢竟歲月不饒人,要親自動筆日益困難。如果作者可以接受口述,採用作家代筆方式,其實也不失一種好的替代方案。少了親力親為,只要能夠原汁原味重現那「享受的回憶」,讓文字留下記錄,成為自己、後人的一種紀念,不論好壞,這就是文字存在的意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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